這兩根觸手就像兩條巨蟒，在被潛水艇的燈光照射到時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麽，忽然攪動了一下泥沙，在揚起的泥沙中緩慢縮進了下方。等被攪渾的海水平靜後，那兩根巨型觸手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，在眾人面前消失了。

“希望這不是個壞預兆。”“生物學家”嘟囔了一句。

“咦？探測雷達上好像出現了東西。”

楊教練尋著雷達指示的方向平行向前開了一小段路，出現的，是一艘傾斜，依靠在海底泥沙上的游輪。

只不過此時的游輪已經不能以“豪華”來形容了，它的桅桿早已斷裂的七七八八，外圍的船身斑駁若離。等潛水艇重新找了個角度，玩家們都看到了船身右前方那個巨大的空洞。

這個空洞幾乎占據了大半個船身，不知是否是巧合，大到足以讓潛水艇駛入。

“這應該就是我們在找的游輪了。”“醫生”安然說道。

“要進去嗎？”楊教練詢問其他人的意見。

只不過答案不重要，因為他已經開著潛水艇朝著那個洞靠了過去。

“會不會很危險……”鈴低著頭，攪動著手指。

“大家的任務應該都和這艘游輪有關吧，當然要進去啦。”瞇瞇眼笑著說道。

一提到任務，玩家都很警惕，現在暫時還不知道是否會和其他玩家產生利益沖突。

像瞇瞇眼這種喜歡把任務掛嘴邊的人，很多人都不喜歡。他一旦被厭惡，連帶著被歸結到一起的杞安嘁自然也跟著被連帶。

確實，比起親自動手，如果能挑起矛盾讓玩家們自相殘殺也不失為一種決策。

杞安嘁沈默著，看著船身那塊大張的缺口，就像深海裏潛伏著的猛獸，敞開著大嘴等他們光臨。

說起來這一切都很突然，她本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叮囑江水渺之後小心一些，然後把這件事拋在腦後，但她還是選擇找到這個人，然後進入這個副本，就像是有一種冥冥之中的選擇，在促使她這麽做。

潛水艇的燈光，逐漸照亮了這艘沈睡了70年的海底沈船內部。木頭和物品已經被海水泡得開始腐化，一具具屍骨游蕩在船艙的各個角落。

這裏是恐怖游戲，屍骨並不能激起玩家們的過多不安。

在這個過程中，鈴作為“記者”，很認真地拿出了背包裏的攝像機，開始拍攝。她好像是唯一進入角色的那一個。

“看上去沒什麽特殊的東西。”“生物學家”貼在潛水艇側邊的玻璃上。

這個特殊的東西究竟指代什麽，或許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
船艙內還有一些深海魚，他們時不時從陰暗的角落裏冒出，又一晃眼消失。

沒多久，一只四邊被金屬加固的大型玻璃缸，橫在了前面，阻止了潛水艇的前進。這個玻璃很大，有近三米的長度。

“這是用來幹什麽的？”安然奇怪道。

“是用來裝人魚的。”杞安嘁的聲音不輕不響，但潛水艇倉內較小，大家都聽得很清楚。

這裏沈船下方，除了客艙鍋爐房以外，還有儲藏貨物的地方，而需要這種玻璃缸的“貨物”，大概率是人魚。

中年船員也說過，人魚在被捕撈船運輸時，也是存放在了甲板下方。

杞安嘁盯著這個封閉玻璃缸看了一會，側目去看身旁的陸祁。這一看，後者的目光也立馬投望過來。

她不得不無聲嘆了口氣。

雖然杞安嘁還不清楚這一次他為什麽會被融入玩家和自己待在一起，但是他表現得太事不關己了，這不是什麽壞處，但也不算優點。

她當然不會提醒讓他扮演什麽玩家，畢竟他現在就是個花錢買樂趣的闊少爺身份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。

突然被關註到，陸祁的張了張嘴，本想喊她的名字，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硬生生憋了回去：“……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？”

杞安嘁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悶了：“我？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
“你說那些話時，我感覺你有些不開心。”陸祁垂下眼眸，解釋。

杞安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她有不開心嗎？

“……我沒有。”

這兩人完完全全偏離主題的對話，自然也被其他玩家收入耳中。

杞安嘁能感覺到其他人腦袋上的黑線。

“這個玻璃缸，有些奇怪誒。”瞇瞇眼用一種很天真的口吻說道。

“這玩意是用來裝人魚的，肯定和普通魚缸不一般。”楊教練此時正在翻看那本小冊子，下意識地回答後皺了皺眉，“我們好像只能開到這裏了。”

不，瞇瞇眼說的不是這個。

杞安嘁的目光再次回到外面的玻璃缸上。如果這是用來運輸人魚的，那麽人魚呢？

玻璃缸上纏著海藻和海底的淤泥，沒有裂縫，六面玻璃都是完整的，上端甚至還有一把鎖，鎖生銹卻沒有斷裂，但是裏面卻沒有人魚的骸骨……

“人魚不在了。”安然突然道，“那只所謂的人魚，去哪裏了？它當時如果逃走了，為什麽玻璃缸是完好的？”

關鍵問題不全在這裏。

最大的問題是，那只人魚是否還活著。

系統讓她拯救人魚，那必然人魚這個生物是需要出現在副本裏的。

“人魚是很長壽的生物，它們的壽命比人類要長一些。”陸祁說完這些，很認真地看向杞安嘁。他能猜到她大概在想什麽，那麽她也一定會想知道答案。

杞安嘁再次轉頭看向陸祁，這些話必然是說給她聽的。他墨藍色的眼睛，在有些暗的潛水艇內，就像這深海，幽深又覆雜。

但她竟然覺得，這只前不久還有些不高興的貓科動物，在認為她不開心了後，又主動來討好她。

不過其他玩家當然不知道陸祁的話永遠只針對一個人。他的話，讓幾位玩家內心一驚。

“生物學家”敲了敲潛水艇的內艙壁：“希望人魚是友好的生物。”

這裏是深海，即便他們都有能力，但只要潛水艇出事了，外面的水壓會立馬把他們壓成魚幹。

“那麽多年了，那只人魚就算逃出去了，也不在了吧……”鈴又低聲似在安慰自己。

“你知道人魚？”杞安嘁問陸祁。

對方看到她又主動問他話，眼睛亮了亮：“人魚是很有耐心的生物，它們可以橫跨半個大洋去反攻入侵者。”

玩家們：“……”

“在這亂猜也沒用，我們先上去吧，說不定會觸發後續劇情。”楊教練開始後退潛水艇。

讓一個曾經的駕校教練來副本開潛水艇，好像也沒太大毛病。

潛水艇緩慢退出繁亂的沈船船艙。

就在快要通過原來那個大洞離開船艙時，潛水艇忽然振動了一下，就像急剎車的大巴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安然問楊教練。

“不知道啊，我也是第一次開，我沒偏離方向啊。”楊教練也很懵。

就在說話間，有什麽東西，從內艙側面的窗戶外蓋過，從尾部順著潛水艇的外壁，延伸至前側。

一只巨大的觸手前段，出現在了視野可見的玻璃外，然後緊緊纏繞上了潛水艇。

潛水艇不再按照駕駛員的意思，而是像物品一樣被從沈船裂口處拖曳而出。

玩家們不得不尋找地方抓牢。

“怎麽回事啊，副本怪物嗎？”

“這個觸手？好像是剛才沙子裏的東西。”

很快，大家都不需要再猜測了。

潛水艇被這個觸手纏轉了一百八十度，燈光打在了伸出這段觸手的怪物身上。

那是一只遠比潛水艇要大的，熒藍色生物，雖然有觸手，但身形更像是蘑菇狀的水母。在它的頂端，有兩個點，散發著幽幽藍光。

“該死，有人有隔空打副本怪物的能力嗎？”

這只大型水母拽著潛水艇，似乎是在觀察，也有可能在思考哪裏下口合適。

就在玩家們已經開始搜尋有什麽道具可以逃生時，潛水艇再次振動起來，而罪魁禍首，不是這只巨型水母。

沈船周圍的海水，莫名越來越劇烈地開始滾動，就像是一個漩渦，在慢慢地擴大。

巨型水母似乎也因為這個漩渦受到了驚嚇，它放開了潛水艇，一滑身子，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
“我們快走！”不知道誰說了一句。

但一切都太晚了，潛水艇被這個突然的海底漩渦吸引著，又一次朝著沈船的方向被拉扯過去。

而在這個過程中，船身竟然開始開裂。海水被擠入潛水艇中，沖刷著四壁。

潛水艇就像個渦輪洗衣機裏的衣服，被這深海裏的旋渦卷入其中。

……

杞安嘁醒來的時候，睜眼所見的，是一個正對著她的，有些模糊的門，就像是和她隔著一層水霧。

不太對勁的是，她觸手可及的是四面的玻璃。

她還記得潛水艇被卷入旋渦時，她在思考能用的道具，隨後便感覺到了缺氧和窒息，被陸祁扶住後失去了意識。

不止是她，閉眼前其他玩家也一一摔倒在艙內。

是劇情殺？

而此時的她，被冰涼的海水包裹著全身，就像一條沙丁魚罐頭，被裝在一個直立的，兩米多高的玻璃水缸裏。明明海水沒過了她身體的每一處，她卻沒有絲毫的窒息感。

她低下頭，看到了一條碩大的、蔚藍的魚尾，它正隨著這個並不平穩的玻璃缸裏的波紋，緩慢搖曳著。

這一幕，讓扶著內側玻璃壁上細白的手臂整個僵直了一瞬，又無奈地滑落。

——她在魚缸裏，魚是她。

為什麽她從潛水艇裏跑到了一個玻璃浴缸裏，還成了一條人魚？

“你醒了呀，你突然暈倒了，可把其他人都嚇壞了。”

奇怪口音的一句話沈悶地傳入她的耳內，她所在的房間內沒有人，那必然是門外。

按理說，聲音從空氣到水中，會變得不清晰，但她卻能清楚聽清這個人說的話。

“啊……我可能是暈船。”另一個人的聲音，有一點耳熟。

“你這笑話真不可笑，我們都在船上工作快十年了，怎麽可能還會暈船。”最先說話的人接道，“這裏沒有威廉先生的允許，可不允許進入，我也沒有鑰匙，你快回去吧，船長今天給你放假了。”

威廉這個名字，也很耳熟。

她記得好像是……

“這裏面是什麽？”另一個人問。

“還能是啥，你是暈糊塗了嗎？不就是那只少見的奇幻生物，傳說中的人魚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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